3月20日，一个星期前，春天来到了北半球。冬天终于过去了，许多人长叹了一口气。
这个冬天于渥太华很是不寻常。首先，据统计它是自从1950年以来，73年里阳光最少的冬天。以往常有的那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天不多见，多云于是多雪的日子倒是许多，几乎让我想起中国南方那很难见到太阳的冬天。在过去的这73年，渥太华有8个冬天降雪量在3米以上。其中1970-1971的那个冬天以444.6厘米高居榜首，另外一次超过4米降雪量的冬天是2007-2008的432.7厘米，15年以前。这个冬天已有319.5厘米的雪静静地落在这片美丽和平的大地上，荣居第三，勇夺铜牌。尽管还会有些雪，但这第三的位子是不可能改变了。
多雪，对于我这样的滑雪狂热爱好者，无疑是天助我也！因为我天天滑雪，天天越野滑雪。高山滑雪（downhill
ski）我几乎不会。但我相信越野滑雪我也算得上滑得好的，特别是华人里滑得比我好的人应该不多。我更相信滑雪次数比我多的人极少。这个冬天我已去世界知名的越野滑雪圣地gatineau park滑雪67次，再加上季节刚开始地上雪很少和下大雪天不能出行在家后面的高尔夫球场上滑的12次，加起来滑了79天的雪，对得起从天而降的这些雪了。
因为多云多雪，这个冬天不冷。事实上，不仅仅渥太华，总个北美的东北部这个冬天都明显的比以往暖和。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冬天真正冷的日子只有两天，那是2月3和4日，最高温度只有零下17.2和20.1摄氏度。但因为渥太华不是一个风大的地方，也没有感觉特别冷。我这两天没有出去滑雪，并不是因为我怕冷，而是在这种温度下，表面雪的湿度非常小，滑在上面就像滑在砂纸上一样，几乎没有什么滑行。但这两天依然有人在gatineau park滑3小时的雪，而且说电池加热的手套和袜子使他们没觉得冷。
我没有电池加热的手套和袜子，因为没有必要。在很冷的天我最多就是穿两双袜子和戴厚手套，但衣裤从来都是两件单衣和一条单裤。越野滑雪是全身运动而且是不停的运动，身体会产生大量的热，进而出很多汗。特别是滑大和长的上坡时，高节奏的撑杆和推滑滑雪板明显的使心跳和呼吸加快许多。这和高山滑雪很不一样。高山滑雪都是滑下坡，靠的是重力做功，于很多人即使出些汗，这汗多半是注意力集中和神经紧张而出的。更重要的是滑下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停了。于是滑高山滑雪的人浑身得穿得厚厚的和严严实实的，因为在等缆车和缆车拉你上山时，寒风吹在你不运动的的身上会觉得冷；而你从上往下滑时，天上的寒风再加上你自己往下滑产生的风，你会觉得更冷。
对于越野滑雪者，出汗最多的时候是地面上有没被压扫（groomed）过的雪。压扫过的雪意味着表面下的雪已被压严，滑起来不会下陷；而表面上大约一厘米的雪却是稍松疏的使滑的雪板有一定的控制。当表面的雪没有压扫过时，特别是气温在零下5摄氏度以上，即使只有两厘米深，滑起来都会感觉比平时要费力多。
gatineau park压扫的越野滑雪道有近200公里，是北美最大（最长）的越野滑雪系统。压扫雪这工作一般是黎明前进行的。滑雪道系统中的那些主干线周末和星期一这三天肯定是每天都压扫的，因为这周末滑的人多。其它四天至少还会压扫两次，具体看天气，降雪量，和有多少人滑过而定。任何一场降雪量超过5厘米以上的雪之后，压扫是必须的，否则根本滑不动。
春天的到来，并不会带来黑夜里打开灯那样明显的变化。事实上，从冬到春就如从夜到晨一样，变化都是渐进的。近一个月来，最让人感到变化大的是白天时间的加长，而3月的第二个星期天将时钟调到夏令时，更从心理上加深这一变化的感觉。近春和初春的时候，我早上起床就去滑雪，因为这时气温还是零摄氏度以下。但几个小时之后，气温很多天就是零度以上了，在这种日子表面的雪慢慢软化而变得滑不快，甚至滑不动了，所以必须一早去。更妙的是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很多日子我滑的是处女雪（virgin snow）或近处女雪。
渥太华冬天下这么多的雪，作为天天滑雪的自己，应该有许多机会滑处女雪，春滑处女雪，有什么特别的？首先，刚下的雪，即使没有人在上面滑过，我们也不称它为处女雪，而管它教新雪（fresh snow）。在没有被压扫过的新雪上滑，如果新降的雪不是很厚（少于5厘米）则滑不快，因为新雪湿度很大，滑起来阻力大很费劲；如果新降的雪大于5厘米则很难滑，你做的大部分功都是在压雪；当新降的雪大于10厘米时，就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滑动了，滑雪成了走雪。所以新雪并不是滑雪爱好者滑雪时所希待的，当然它使我们高兴，因为它意味着滑雪的季节会长。滑雪爱好者所希待的是刚压扫过的没人在上面滑过的雪，我们管它教处女雪。
一般来说，凌晨的气温是一天最低的。在冬天，凌晨和中午的气温可以相差好些。更让人心仪的是在有太阳的日子，中午滑雪时真正是沐浴在阳光下。所以在冬天我尽量都是中午去滑雪，当然在这时候已不可能有处女雪在等待着我了，更何况还有不压扫的日子。在近春和春天，雪是天天被压扫的。这是因为在这个季节白天表面的雪软化，夜晚又会结冰冻上，滑雪道就成了坑坑洼洼的冰道，不压扫是很不好滑的。但压扫机器一过就会将这情形完全改变，表面结的不是很严实的冰变成细小的冰粒并混入从表面下翻出来的雪中。
在这个季节，清晨6点40到7点之间就到了滑雪场的我，很多时候是停车场的第一个，于是总是心怀感激的看着这向上向远方伸去的滑雪道，特别是在雪上看不到任何滑雪板留下的痕迹时，我常轻轻地感叹，virgin snow，virgin snow。
滑处女雪，究竟有什么特别呢？事实上，这美妙的感觉更多是心理上的。是那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仿佛这片天地是自己的骄傲和满足；而十几公里下来，“空山不见人”，更无人语声，滑雪入深林，光照白雪上的情景更是让人衷心赞美和感想伟大的造物主在这个嘈杂的世界给了自己这么可爱和平静的时空。
当然，滑处女雪有许多实在的好处。最重要的是滑雪的条件不可能比这更好了，其次也可以明显的看到自己是不是滑得好，尤其是返程上如果没有别人留下滑雪板的痕迹时，就可以看到去程上自己滑动时滑雪板是不是平的。溜冰式越野滑雪滑得好的一个关键标志是看滑雪板和雪面接触是不是平的。这和高山滑雪是完全相反的。高山滑雪滑得好的，滑雪板都是侧着的，所谓always on edge；但于溜冰式越野滑雪，如果滑雪板不是完全和雪面平（俗称dig），滑行就不会很长和完美。我博士后导师是越野滑雪的健将，看他在雪上留下的痕迹，平得让人赞叹。我每次和他一起滑雪，他都说我板面不够平，我自己也看得出来。在有些日子，当我是第三或第四个在雪道上滑时，也不时看到于我这样的狂热滑雪爱好者中有人比我dig得还厉害。
还有， 在这个季节，滑溜冰式的条件是远远好于古典式的。这是因为经过多次的压扫，表面下的雪很瓷实，而表面上的雪又有些冰粒混在其中，于是溜起来很容易，双杆撑一下，可以明显地觉得比冬天滑得远；而古典式的雪道，常常不够深（如果近些天降雪量少或无）和硬，有些段光亮亮的如釉面，是很难得蹬的。
常有朋友问我每天这么大的运动量，以我62岁的年龄，身体如何吃得消？我只能说感谢父母给了我这副在这个年龄，事前不需要任何准备和训练，任何一天都可以在一小时内跑下一万米的身体。越野滑雪是对心肺功能要求很高的全身运动，但每天干此运动而因其受伤的可能性却是几乎为零（游泳是另一项这种运动，但跑步和打球却不是），于是我可以天天重复做这运动。也许最重要的是我睡觉很好。这个冬天有很多天连着有新雪，滑起来很费劲，用时比条件好时可以长出许多，在这种日子滑回停车场时常常感到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但第二天一觉醒来，又可以精神焕发地再去滑雪。
值得指出的是“spring ski（春滑雪）”一词在越野滑雪的爱好者中是有专有所指的，尽管大部分越野滑雪的人并不知道它的定义。它根本不是指春天在扫压过的滑雪道上滑雪，相反它是指春天在平坦的田野或结了冰的湖面越野滑雪。空旷的田野和湖面上的雪，当白天的气温在零摄氏度以上，特别是阳光灿烂的日子，表面上的雪会化和变得软。而夜晚的气温低于零摄氏度时，这些软化的雪又会结成冰。而且这些冰结构细密，不粗糙，更妙的是春天夜晚的气温也不是太低，于是新结的这些冰也不是很坚硬，滑雪杆撑在上面不打滑。在没有人在上面走过和滑雪过的前提下，这些表面是很平滑的。在这种条件下滑雪，双手将滑雪杆一撑，就可以滑出很远，真是妙不可言。但春滑雪也不是很容易，关键是要找到容易停车的田野或雪下有足够厚的冰的湖。此事在我近三十年的越野滑雪史上，只干过屈指可数的几次。我更是相信绝大多数越野滑雪的人是没有干过在这意义下的春滑雪的。笔者盗用此词，是不想让此文的题目成为“处女雪”。
这个滑雪季节眼看就要结束了。以gatineau park滑雪道现在大部分还有30到50厘米深的压得瓷实的雪，如果在未来的十几天，白天的最高温度能在摄氏5度附近，而夜晚最低的温度在零下，还有不下大雨的话，应该还有十几天可以滑。这以后山上应该还有许多雪，特别是朝北的那面。离我家最近的那个停车场的山面是朝南的，也是每个季度末雪最先化的。那时得从停车场提着滑雪板走上挺远的才能滑，而且也不是所有的雪道还会被压扫。我非常喜欢滑雪，但我却不愿意提着滑雪板走上很长一段，而其它的那些停车场离我家远不少，我也不可能天天去。当那个时刻到来时就是我滑雪季度的结束。一个冬季滑上这么多次雪，心里充满了感激；而在季节的末期，能常滑处女雪，更是让我赞叹最后的也是最好的！
处女雪